城阙未央

【博晴】余生

速摸，勿打。

“余生，仅余一事未曾告诉你。”

安倍晴明说这话的时候正值春季，樱花打着旋飘落在他的肩头，他一身狩衣站在樱花之中风吹衣袂，飘飘然仿佛要归之远去。

源博雅没来由的一阵心慌，他屏息凝视，无比郑重：“什么事？”

安倍晴明冲他一笑，不说话了。

许多年后，他仍记着安倍晴明的话，仿佛是扎在他肉里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，离那时已经过去六年，源博雅已到了而立之年，体型模样虽没什么改变，但岁月还是抹去了他当时的轻狂放纵，就连那些平日里只会捣乱的式神到了他面前都变得收敛许多，恭恭敬敬的低头弯腰，称一声博雅大人。

而安倍晴明，一如六年前的模样，眉目狭长，眼角上挑，嘴唇仿佛抹了口脂一般艳丽，每每立于樱花树下，源博雅的思绪都会随着飞舞的樱花飘飘荡荡辗转回六年前，他们第一次互通心意的场景。

平安京算不上太平，这两日雷霆风暴，万物摧残，查出是妖孽作祟，天皇震怒，源博雅领命而去，诛邪箭的红色箭矢划破天空，黑豹低声咆哮着在他身边助阵，一片黑雾中隐约透出巨大的背影，是个风雷两面的妖怪。

源博雅扔出符咒，召出式神，妖刀姬，荒等高阶式神一字排开，瞬间便将对方收拾的毫无还手之力，源博雅将那妖怪用咒术困住，正想着下一步如何裁断，远处便飘飘飞来一只纸鹤。

那是晴明给他的传音符，邀他庭院喝酒。

他应了声是，白鹤在他面前转了一圈。便在空中无火而燃，化为尘灰，吹散无踪。

刚才还仿佛铮铮傲骨，天不怕地不怕的两面妖魔忽然伏地瑟瑟发抖。

源博雅看到他这模样，俯下身子——有关晴明的事他总是愿意多问两句的：“怎么，认识？”

那妖怪自称两面佛，他说他曾被一位阴阳师封印了百余年。

而那位阴阳师的名字，便是安倍晴明。

源博雅下颌收紧，他对此事并不是没有感觉，只是真相揭开的太快，他竟有些手足无措。

他仍然不死心，手指在空中轻点，不一会便化为空中影像，安倍晴明樱树下站立的模样便浮现在空气里。

“是他吗？”

两面佛没说话，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。

没有比这更明显的答案，源博雅不再问了。

人生本应苦短，源博雅已是中年，而安倍晴明已经在人世之间度过了百余年的岁月，时光从不会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痕迹，只是源博雅将随着岁月的流失一步步走向衰老与死亡。

源博雅怔怔的看着手掌，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，而是想着以晴明的个性，在过去的那些年里，独自生活过的岁月，该是多寂寞。

黑豹蹭蹭他垂下着的另一只手，他回过神来，摸摸黑豹的头。

“走，我们去晴明家喝酒。”

式神斟酒，两人相对却未发一言，安倍晴明最后歪着头主动问他：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？”

源博雅想了想：“京城不宁，我奉命而去，抓了一只自称两面佛的妖怪，眼似铜铃，兽耳，一面火红称雷神，一面湛蓝称风神。”

“没有别的了吗？”安倍晴明用手支住头，源博雅的目光随着他衣袖下白皙的手腕一动一动。

“百余年前，他曾遇见你。”

安倍晴明“嗯”了一声：“那时他便是这副模样。”

源博雅沉默了一阵，他终于说起两人避而不谈许久的事：“我会老。”

安倍晴明把目光投向庭院，源博雅看到他握在手心的杯子里的酒面颤抖起来。

“但我会努力好好活着。”

安倍晴明因为这句出乎意料的发言回过头来。

“你嫌弃我也不行。”

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安倍晴明的手。

他的手已经开始粗糙了，而晴明还是如同少年一样，柔嫩的肌肤，让他想要捧在手心好好呵护。

“我还活着的话，是不会让你无聊的。”

源博雅信誓旦旦的说。

“没有人陪的时候很无聊吧，我会尽量陪着你的。”

安倍晴明的嘴角牵了牵，源博雅说的话明显超出了他的预计，让这位能言善辩的阴阳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了。

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先预订你七十年的时间。”

源博雅眼神坚定，晴明一下扎进他怀里，头抵着他肩头，不说话了。

“七十年啊，那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呢。”

半天之后源博雅听到晴明的声音。

“是啊，所以我会努力的。”